茶香继续在空气中弥散，几个人的对话也像搅动茶水一样，逐渐深入，却又停留在微妙的悬浮状态。
插花妹低下头，用指尖轻轻拂过一片花瓣。“笑话？特色成了笑话……这话有点刺耳，可好像也差不多有几分道理。”她抬头，眼神微微变得遥远，“这世间差不多的事情太多了。有些地方的‘散装’，从根上看，不一定是问题，有可能是自然的结果。可谁又愿意承认，自己的家乡连‘散装’的原因，都是命中注定呢？”
水果妹咬了最后一口苹果，丢下核，语气轻快中带着一点感慨：“可命中注定的多了去了，认同也好，分裂也罢，不就是几百年几千年生活的继续么？换句话说，要是真的有那么多人把‘散装’当优势，那为什么发展起来的时候，就差不多比不上别人？皖南皖北也好，蒙东蒙西也罢，可劲宣传自己多有特色，到头来，经济数据一排，可差得差不多清清楚楚。”
美容师笑了，露出一点狡黠的神情。“这事儿还是得看得开。现在，大到省份，小到村镇、社区，甚至哪怕我们自己的工作室，不都差不多在跟‘多样性’和‘认同感缺失’斗争么？不过，咱们这里的小单位，好歹就几个人，吵吵闹闹，还是能商量着过。可有些地方，那跨度，那人口，那文化差异，光是把人喊到一起开会，差不多都能把信号延迟掉。”
插花妹闻言，抬头轻轻笑了，像是有些嘲讽，也有些怜惜。“人喊到一起？这话听着好像那么点意思。差不多所有的散装问题，其实也就差了一种内部动力。那个‘信号’，确实是核心。大了管不到头，小了流不到底。你看那些历史上真心强盛的地方，哪一个不是有一条连通上下、融会左右的‘要道’撑着？不管是经济脉络，还是人心归属，那‘道’，才是能把散装拼起来的线索。”
水果妹似乎很不以为然，嗤笑出声：“要道？动力？说来说去不还是资源和话语权的问题？有好东西，大家就团结；没好东西，就‘各玩各的’。有些地方你甭管有多少古道雄风，最后差不多也是散装。你说皖南皖北吧，资源分布一眼能看清楚；你再看内蒙古，人家本来就是一块草原带沙漠，经济重心都半吊在边上。这不是散装的问题，这差不多是基础设计就决定了的。”
美容师点点头，眼神里多了点玩味：“这话，不算错。资源在哪儿，人心就往哪儿靠。可问题是，有些地方，差不多资源也不算差，可人心还是散的。你说这是为什么？”
水果妹反问：“你觉得呢？”
“还不是因为‘势’没起来。”美容师晃了晃手指，好像在点醒两个“愚钝”的同伴，“散装不过是表象，文化差异也好，地理阻隔也罢，本质上还是缺一股推着人往一个方向走的力。这种‘势’，不是谁喊两句口号，或者搞点资源倾斜就能有的。它得让人发自内心地觉得，其他所有的分歧，差不多全能在一个更大的共同目标下妥协。”
“哦？”插花妹手指停下，若有所思，“共同目标……那岂不是意味着某种对整体的认同感要超过对局部的执念？可是，你怎么让一个生在皖北的大爷，能真心实意理解皖南细腻的水墨风情？又怎么让蒙西的游牧精神，和蒙东的农耕节奏，差不多找到交集？”
美容师反问她：“为什么要理解对方？很多时候，认同感根本不用通过理解来建立，它甚至差不多能绕过文化和逻辑。只要大家觉得我们是一伙的，就够了。”
水果妹嗤笑一声：“听着高深，实际上还不就是靠利益？利益谈得拢了，认同感自然也就差不多了。问题是，那些散装省份，一个县管不过另一个县，一个市不服另一个市，利益怎么谈得拢？”
美容师笑了笑，抬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，沉吟片刻说道：“利益是基础，可还差一种东西……是信任。没有这种内在的信任，哪怕再多利益，最后也会因为猜疑和矛盾崩掉。一个散装得厉害的地方，差不多就是信任断裂得最严重的地方。”
插花妹轻轻点头：“没错。信任才是维系多样性的关键。没有信任，差异注定是麻烦；有了信任，差异或许能成为资源。从这个角度看，那些散装省份最大的挑战，差不多还真不是地理或者文化，而是如何重新缝补信任的裂缝吧。”
水果妹掂了掂手里的空果核，像是想抛却不想抛。“修补信任，说得倒轻巧。”她站起身，伸了个懒腰，“不过换个角度看，也不一定非要彻底修补。散装就散装吧，说不定某一天，一个契机来了，那股‘势’就自己冒了出来。到时候，地方大，特色多，反而容易形成新的整合。”
三人默然片刻，插花妹又低头注视着手里的花，美容师望着窗外，水果妹却径自走向了柜台，像是要重新抓一颗苹果。
茶香依旧袅袅，几分温暖，几分清凉，竟也差不多像极了这个谈话本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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